2016年9月18日 星期日

20‧生涯‧毓軒生命史

撰文/陳欣涵

毓軒畢業了。
永達退場時,毓軒夜間部二專部,再一年畢業,
隨著訪問,毓軒被我們拉回退場前後發生的場景,
他印象深刻,有些同學在退場的協商會議上表現激動,
自己則沒有參與太多同學們爭取權利的行動與發言。
從毓軒的描述,我們看見他在不同人稱反覆穿插的敘述,
這一切彷彿與他有關、又無關,
像是造成一些需要額外適應的麻煩:
往返交通距離、兼顧工作、順利畢業吃緊的學分、課業要求標準提高,
轉學對於毓軒及同學們都造成蠻大的壓力,
終於最後……毓軒順利畢業了。



雖然我有順利畢業,但我還是為同學們抱不平。大家其實讀永達就是依自己的便利性,想要就近才會去讀,雖然有人可能會覺得教育部幫我們安排到正修,是比永達還好的學校,但本來就是因為工作在屏東,才想說方便就近讀。原本跟我們保證能讀到畢業,最後搞來搞去還是一樣退場。學生都被分發到不同的地方,有的像是分到美和、大仁這些學校。不過因為永達是私立的,所以都是分發到私立學校。外界對永達的風評沒有很好,其實我們大家也是覺得應該能順利畢業才進去讀,如果一開始知道讀到一半就會退場了,大家也不會白忙一場。

我們好奇毓軒為什麼回到屏東讀永達建築系…
於是邀請他回頭談談他從小到大的成長與求學歷程,
我們感受到毓軒強烈的企圖心及適應力,
我們發現在毓軒眼中,「學歷」有不同的象徵意義,
對毓軒而言,確立生涯目標之後的學歷,是縮短學習時間的直達列車。

當年其實應屆讀的是屏東美和科技大學,只是因為高中讀食品加工科,就繼續讀,讀一年後發現也沒有興趣,尤其從台東來屏東讀書要在外面租房子花費蠻大的,不想浪費,所以就休學回台東工作。也就是這一年跟著親戚做了建築相關的工作,在工作中找到自己的目標,想追隨一些前輩。但因為我以前不是這個科系畢業,在前輩的建議下,決定要先拿到建築相關的學歷,才能考品管或勞安相關的證照,走這一行會比較順利,所以才又回來屏東讀永達。

永達建築的夜校生其實幾乎都是來自當地建築相關行業,他們可能是跟我一樣需要一個學歷,或者是想要再進修一些專業知識,跟我其實想法差不多。會選永達,是因為以前偶爾會回來屏東老家,所以就挑自己熟悉的地方。

我爸是生技公司比較類似業務類的,生技公司就是保健食品那一些,業務就是跑來跑去,可能去介紹產品、去講解產品的一些功用。我媽是固定都在台東,因為我們台東有買房子,就是從小都在台東長大。我媽在台東縣議會工作,她不算公務員,她也沒有去考什麼國考、公職,她那是約聘,只是她在那邊做滿久,差不多六七年,一直都在那邊工作。我爸也是一直在做生技業。家人他們尊重我的想法,我做很多決定都是照自己的想法去做,他們都尊重我的決定。

我高中同學,大家都幾乎都會先去讀大學,有些人可能是因為家庭因素不能讀大學。我們班上總共有差不多四十位左右,讀大學的超過三分之二。有一些是直接簽軍人,直接在外面工作,沒有考慮讀大學,對有些人來說,不會說一定要找到自己專業的興趣,就算高中讀食品加工科,沒有讀大學之後也不一定會去找食品加工的行業。

我們都還是會覺得讀大學是一個必然、正常的一個路程,在台東的想法其實也沒有差很多,因為台東的競爭力比較低,所以可能讀書都到南部高雄屏東。我們台東人要去讀大學,可能都是選擇南部的學校,如果不想走這條路的,家裡或是社會上也不會給他很大的壓力,他們也沒有想很多,在工作的就是在工作,在當志願役就一樣志願役,他們沒有什麼壓力,像我之前高中朋友,有一個也是沒有讀大學,他工作都是找早餐店,早上做早餐店,下午又去接房務整理,一間就賺多少錢,他就是比較自由,他也不知道自己興趣是什麼,只是他也不會因此覺得自己很沒用什麼的,就是還滿快樂的啊!不會去在意有什麼學歷。

我自己也不知道說高中畢業之後我要幹嘛,就是說依一個正常的人會走的路去走,我讀大學才覺得說,我是在浪費我自己的時間、增加自己家裡的負擔,就休學,在工作上找到一個自己想要做的專業,之後再去讀書,所以我是跟別人比較不一樣一點,可能繞了一圈吧。你看現在他們跟我同屆的、有讀書的都四技畢業了,也是今年剛畢業,我繞一圈現在專科學歷而已,就是副學士,還沒有到大學學歷,就是之後可能如果還有空、還有機會就再去讀二技才會是學士學歷。

休學回到台東,想說要開始工作了,那時候覺得我對讀書沒有興趣。因為在美和,我覺得大家給我的感覺,那個氣氛,大家都是在玩,不能說全部,就是還是有少數幾個可能對這一科有興趣,會認真,只是大部分讓我感覺就比較沒有投入學習。我覺得自己乾脆直接工作,工作後才發現,假如說要學習建築領域的專業,要有專業知識,還是要去學校才能學習到一些技能及知識。

一開始做的工作,就是幫忙,幫忙工地主任,他們會跟我講一些未來要怎麼走會比較好,建議我要從哪一步開始、要怎麼去學。我自己想一想覺得說不錯,我做這個工作我也不排斥,雖然說工地比較累,要曬太陽淋雨。我是覺得看他們這樣做,然後跟自己親身下去做快一年,覺得說很有成就感!因為從一棟建築物從平地什麼都沒有,然後蓋到完成,那個成就感滿大的,所以才會激發我說去聽師傅、主任他們的建議,先去學校學一些東西,然後之後再考這類牌照這樣,主要是因為建築是一直都會蓋啊,所以還滿想要跟他們一樣,在這個領域發展的。

其實我是覺得要看興趣,因為有一些人就對於建築比較有興趣,你在學校就會發現他們做的作品比較用心,會聽老師講什麼去做修改,看得出來每一個人對於這個科目的熱誠吧!如果對這個科目真的有興趣的人,當然就比較努力一點。

在外面工作之後,再回去學校繼續讀書,我覺得門檻會變高,因為有時候習慣不同,就是適應工作的環境之後再回來念讀書的話,一開始會比較不能適應,但是久了漸漸還是會習慣,因為我覺得是在學習這領域的專業知識。

有也從工人一路往上,不是靠學校直接做上去的,你看我們班那個社會人士,他只是現在來補這個學歷這樣而已,因為他高中就是先讀這個,其實就算高中沒有建築科,也是有那種慢慢做、慢慢做到工地,只是因為那個要花很多時間,就等於說要從最基礎、成長的速度會不快。假如說我先有這個學歷,就符合他這個工作基本的那個要求,我去學會比較容易。因為你能找到一個比較好的環境,可能學習比較快,而且那種地方競爭一定蠻大的,學習比較快,假如說什麼學歷都沒有,不是說不行,但是速度會很慢。

當我們回頭再談起大學院校的退場,
毓軒提供了一個不同於其他同學的觀點,
他不反對大學院校的合併或退場,
親身感受退場過程,一直給人感覺冷靜應對的毓軒,
脫口說出自己心裡是激動的……。
大學退場其實連繫著對於自己的生涯規劃與認同……。

我覺得一講到退場,其實心裡很激動,我能那麼平靜是因為我已經從正修畢業了,所以會感覺比較冷靜一點,雖然我也覺得適應滿辛苦,但還是要想盡辦法去接受它,總不能說去那邊讀一讀又放棄了,這樣就更浪費時間,其實主要是因為我們二專去那邊就只剩一年,就只能拼了。雖然說他們那邊學校的標準比較高,但是他們老師對我們永達的標準真的有再放低了,不過這樣也是有好有壞,有好,是因為老師標準放低,我們有辦法順利的如期畢業,有壞,可能就是在專業的技能上面會弱人家一點,但這些不是問題,我覺得是自己有興趣在這個專業上面,在工作上會慢慢去學習。

我之後打算去台中找工作,我都在南部讀書,工作我想去中部以北,不想要待在南部,想去新環境學習,因為台中那邊的建築算滿多的,我敢肯定只要有學歷之後,很容易就進去公司,尤其是台中那邊機會又更多,因為現在很少這種新鮮人會去做這種行業,因為大家都可能修餐飲,比較偏向於服務業,現在工科的、工業類科會比較少一點。我想畢業、當完兵之後去台中學習,那邊學到的東西也比較正規、比較快,南部這裡幾乎都是小房子、一般民宅,台中那裡有可能有公寓、大樓之類,選擇比較多。

我覺得真的要考慮去就讀的話,不要去挑那種危險邊緣的學校,如果真的決心要去讀書的話,就是能盡量去那種比較穩定一點的學校,對自己也會比較好,因為你不能保證教育部還是學校會給你一個保證,他們沒有辦法給你一個承諾,所以自己應該要讀一個穩定的學校,不要去挑一間邊緣的、或是風氣已經開始漸漸地下滑的學校,因為大家也都知道,現在學生越來越少,大學在這麼多的情況下一定會慢慢的縮減,而且台灣大學本來就是過多了,小小的地方然後大學那麼多間,讀一間穩定的學校比較不會造成自己的一些困擾……我是這樣建議!

來自台東的毓軒,與分散在台灣各地的家人、朋友,
從他的故事裡,
我們發現,毓軒所擁有的決心跟彈性,
似乎來自於故鄉所帶給他的寬闊心胸,和家人的默默支持,
一個不拼命追求學業成就、溫和緩慢的成長環境,
雖然沒有提供毓軒太多選擇的機會,
但造就一個包容尊重、更不放棄向上的生命。
我們也因為感受到台灣這塊土地上,如此多荒謬的教育制度,
缺乏興趣引導的中學教育、教育資源城鄉巨大差異、粗暴草率的關門趕人…
竟是由這些始終善良、將責任扛在自己身上的年輕人,一路默默承擔。

不禁想問,
難道,台灣未來的教育,
還是只能靠善良的下一代自己避險嗎?

2016年9月4日 星期日

30‧我知道我所需要的

撰文/劉惠中

許同學,家中從事營造業工作,是一位期待自己接掌家族事業的青年,今年30歲。高中時候是普通高中,考上心理系,畢業後的一段時間曾做過軟體工程師,後來回到南部,為了掌握家族事業的工作環境,便又申請進永達進修部就讀建築系,2014年遭遇學校退場,配合教育部的輔導轉進正修建築系夜間部,但因為學業適應不良,加上工作繁忙,第二學期之後便停止上課。

許同學認為一路都在增加學以致用的各種工具,包括統計、社會心理學,在永達的求學中,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學習快樂,包括老師在學校教的,在業界就可以直接上手,各種實務的操作,課業與工作的場域,都可以銜接得上。「學了就可以立即用」是許同學在永達期間,所獲得的最大收穫。

然而,轉學到了正修,許同學對於授課的內容與方向感到不安與徬徨,上課的內容都太偏向理論、規劃與設計,與原先永達偏重實務與操作的教學經驗來說可說是南轅北轍,而師生互動的距離,讓人感到老師僅僅著重在授課、評分、檢討……少了許多交流的空間。致使許同學開始思考……這樣的學習是否符合當初的期待? 

思索了一個學期後,許同學便決定放棄學業,轉而專心處理工作。

許同學回憶這段過程,他認為永達是所有學校中他最喜愛的學校之一,也遺憾永達的退場,讓他的夢想暫時無法實現。在訪談中,他也表示在暑假過後,就打算去環境較適合他的學校——高苑,將產業所需要的學歷與專業知識補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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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達時光:學以致用

我覺得從以前的經驗累積到現在,過去學習到的東西都會連起來,還滿有趣的。老師那邊學來的東西,諸如函文怎麼寫,權益才不會白白損失,有了老師的實務教學,在工作上有問題都能提出討論,也因為老師所教的專業內容,能應用在業界的眉眉角角,可以充分應戰,別人考不倒,就能跟對方抗衡,人家也會因此對你比較尊重。

在這裡上課學到超多東西,我曾以為撿到寶了,沒想到教育部長上來說要退校的事情,老實說我們夢碎了、真的夢碎了。你要我們轉去哪裡我們都不願意,我們那時候提出的需求是我們要在永達原校原地畢業,原師資畢業,可是他們完全不願意。

坦白講,以前在永達我還滿快樂的,很開心,永達才唸一年,可是學到的東西像Sketchup(設計軟體)之類的,我到現在都很常用。有時候你要跟建築師事務所的人討論一個現場的情況,嘴巴上講他可能聽不懂,但永達學的很實務,所以你直接現場打開電腦拉一拉模型給對方看,他馬上就懂你到底在講什麼,他也知道你的問題是在哪邊。

雖然在永達只唸了一年,可是一年上的東西實在太多,一直都還在用,比如說測量學像那個誤差修正,你光看教科書你是不可能看得懂,那個東西太複雜,你只會看到一堆公式。反正就是那測量誤差什麼的,著實是教的不錯,因為誤差是一定會發生,但是怎麼消除這誤差,上課有教有差。還有那個度分,就是偏角的轉換圖的,有上課真的有差啦!可是這種東西你拿課本來看,你就算一直翻你看不懂。

以前,我可以早一點到,如果有一些實務的問題可以問老師。比如之前有堂課會教工程契約,契約就是你跟他簽訂的關係,因為我們工程契約常常有問題,到現在業主有不合理的要求、有沒有逾越契約,有時候按照字面上該怎麼解釋,要問專業的啊! 

還有回覆那個函文,要怎麼回給業主,都有技巧。這些東西在永達老師都教我很多,甚至老師會教你一些額外的東西,當然我現在還是很想念永達就是這樣子,就是那一年學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,從電繪、測量學、契約等等。雖然我沒有選契約,但是老師也是會教契約怎麼看,再來就是物理環境之類的東西,真的就是到現在都一直在用、一直在用。

其實我也在想,普通大學跟技職大學到底是如何劃分領域?其實不同類型有不同的領域,但坦白講,我之前完全不了解什麼是技術學院,大學本來就是不知道要幹嘛,可是後來進去永達,上課全部都是實務上有關係,我那時候就覺得很興奮,超棒!我隔天去工地就可以用,覺得很快樂,就像是新買了一個工具馬上就能拿去用,可是你想像一個大學,普通大學唸完你真的要實用到你所學的東西需要多久?可能有些人是一輩子用不上,這就是很明確的成本,可是我今天唸到正修,我覺得最大問題就是,你跟普通大學有什麼不一樣? 

我必須說,你如果拿永達當時的課綱出來,我們畢業有土木技師那四大學分,四大類別的學分我都修完,再加上又建築系設計學分全修,也就是我兩邊都可以考。國家最高兩個師級都可以考,可是正修畢業只能考一種,土木相關學分完全沒有。所以,如果唸四年出來你有兩種資格比較好還是只有一種?當然是兩種,當時是耳聞說,因為我學姊是廢校之前最後一屆,她那時候也是洋洋得意,就說你看我兩種都可以考,四大學分我都有。

我一定要回來:從心理到建築

我還沒有講為什麼我會來到這裡唸對不對?因為我爸告訴我,你30歲之前就去外面做別的工作,做什麼工作都好,你就去蒐集你覺得未來你回到這裡,你需要有什麼能力,你就自己去吸收。等到你30歲、29歲你就給我回來,我絕對不會有別條路,因為家裡一間公司就等著你。你想他已經60歲,你覺得他還有可能進工地嗎?其實已經不可能了。所以大學的時候我就在想,心理系我要唸什麼,商業心理學、社會心理學是一定要唸的、統計學也是一定要唸的,然後唸完之後,我還有加修一些工商心理學。

大學畢業之後,我發現那個時候軟體業已經開始有點樣子,我就想說就去做做看,不過一進去因為沒有專業知識原因,我不是資工、管畢業的,所以我進去只能客服工程師,就是人家打電話來,你要想辦法解決他的問題。

那間公司可能是因為我表現得滿想學的,所以老闆之後就教我一些資料庫的管理,後來我就常常要去客戶那邊做維護作業,做那些真正工程師要做的那些事情。漸漸的我覺得只做客服,公司沒有別的位置工作,於是我就回到高雄做真正的軟體工程師,做完之後30歲了。

為了符合我爸的期待一定要回來,既有你所有學過的東西,就要拿回來這個產業用到,但等到來到這邊之後,我發現我前面這十年還漏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就是:營造業的專業沒學到,於是我決定去唸相關領域的學系。.

 這個行業(營造業)要考相關證照,像工地主任、品管,其實他們都需要相關科系畢業比較快上手,考了證照所需要必備的年資也會降很多。如果是本科系畢業,考工地主任,只要畢業後兩年工作經驗就可以考。可是像我雖然是大學學歷,卻在這行業沒有用,你等同於高中畢業,需要工作經驗十年才有辦法考證照。所以有沒有這領域的證照那個差距非常大。你看二專的那群,領一個副學士,然後再兩年工作經驗,他就可以考工地主任,這是他們的策略與目標,所以他們就是去唸二專。

 其實我還蠻羨慕他們的,當初我不了解二專這個東西,我對技職體系完全不了解,我們是普通大學畢業的。如果是我的話,重新選一次我一定會用二專就夠了。這就是,為什麼會跨這麼多來到這邊,就是因為我那時候覺得說可以多學到一些別的領域的專業,回到這個產業一定會不一樣。

放棄學業後,何去何從?

今年就是我準備要搬去高雄,我跟家裡人說,我還是比較喜歡高雄的工程環境。我想說明年搬到高雄。如果狀況不錯,我想去唸高苑土木,因為他的課程內容,都是混凝土設計、鋼結構,那些都是我需要的。

為什麼我會選高苑?因為在工程中認識一個土木技師,而且有在高苑兼課,我之前就直接問他,這邊是學術派還是實務的?他說既然我們開在職專班,其實就是走實務的,這樣打聽過後我才會有計畫去高苑。

我打算先沉澱一陣子,覺得從回到家裡做工程到現在,所有的計畫都太趕,希望這一年可以通過許多專業的課程,外加上高苑也沒有很遠,有了高速公路,路程能很快的往返上課。

2016年8月21日 星期日

30‧廢校暴風雨

撰文/ Sean Fan

這篇生命史出現在我們抵達屏東潮洲,賴桑邀約學生們聚在一起與我們碰面的那個時刻。我一直以為用「退場」是正解,像是我以為,「退場」是我們能夠與受訪者訪問的「主題」;退場前後,是這個故事的時間。但其實,不是,師生們談話很少用「退場」,而用「廢校」這個詞,又比如,我問道有沒有想過永達會倒?師生們的心情很是意外,在他們的理解裡,永達是一所「屏東老招牌工科實務型大學」很大間,人又多,畢業能立刻分擔家計。

廢校實際上如一場無預警的暴風雨,小林就是看到報紙才知道這個消息。在那段時間裡,她聽到有學生緊張地在問畢業證書在哪裡?學分認定也可能出問題,她聽到有一個排好的老師沒有辦法上課,很多人可能會因此缺兩學分。當教育部安排轉銜學校,小林選擇了「正修科大」就讀,以此與建築銜接。

賴老師狀似輕鬆,也有不捨的語氣向我們介紹:小林是一個奇女子,從音樂轉商再到建築,面臨廢校的曲曲折折,她的求學生涯現在又添了一筆新紀錄。小林來到現場時,像是遇到救命恩人般反覆謝謝賴老師,並說起她的故事。
八歲時我爸爸就過世了,原本應該要去念學區內的國中,但聽說那所國中,被看不順眼的學生會被打,所以後來考進一所私立學校(樂育中學),念了國一,因為是第一名考進去,學雜費有給我去掉。第二年沒拿到獎學金,所以後來決定轉去公立的忠孝國中,念第一屆實驗音樂班,因為出車禍,有一點腦震盪,醫生說不能有太大的壓力,就沒有再讀音樂班。

高中高職五專是分開考,高中考上左營高中,高職就是雄商,是高雄商科的第一學府,高中那時候左營排在第八,我媽就說高中既然排在這麼後面,乾脆就去讀高職第一,我就去讀雄商商業經營科。

再後來,我就跑去讀文藻,第一屆的國貿系夜間部,白天上班,讀到三年級,我妹要讀書嘛,她小我八歲,考上屏東師範,我考上私立的比較貴,就想說休學先賺錢,因為大學沒畢業,那時候家裡主要經濟是我,錢不多,所以只能一個人去讀書,就讓我妹讀。

我妹讀了一陣子,我也在業界一兩年了。我發現在業界你只要,因為我剛好是投那種工程類,那種工程會計或工程助理,通常只要你不是本科系畢業的,不但薪水會被砍,非本科系進公司還會被人看不起,尤其在工程界,大都是要求本科系才能考證照,本科系才能擔任重要職位,只要不是本科系,取代性很高,所以沒有地位,我做了一、兩年的工程之後,因為工程類只有土木系跟建築系,屏東地區屏科大有土木系,可是我沒有工科的學科基礎,就選建築,在家人的支持下,從文藻轉到永達建築系,從二年級開始念。

工程這個行業你不是本科系,你沒有證照,有很多工作,一定規模以上的工程,他就一定要配個品管人員,沒有品管人員,這個工作就不能做。有品管證照的人老闆就不敢惹他,因為老闆需要他的牌照標工程。工程界只有一張證照不需要本科系,就叫做勞安證照,屏東地區幾乎不開課,我是想說,反正我都決定走工程界了,如果不是本科系什麼證照都不能考,就只能做那種取代性很高的工作,因為取代性高,我又處在一個我沒有賺錢就活不下去的狀況下,人家怎麼凹你阿,怎麼弄,你都要咬著牙關去,我覺得我不要再過這種生活,我要把自己變成本科系,我要去讀建築系﹗

我當然希望以後就考個證照,然後再賺多一點錢這樣。對我來說,永達倒掉,建築系變成這樣我真的覺得太恐怖了,付學分費就算了,重點是有些課我們已經上過了,就退選,可是退選的錢,大概要三、四個月才拿得到,加選的錢要先繳,約一兩萬塊,這樣差很多。第一學期,教育部有來正修關心我們這些廢校生,我有跟他們講說我們工作都在屏東,那如果說我們要去正修,在高雄上課怎麼辦,他們就跟大家說,工作辭了。後來我就舉手發言,現在工作辭了,那來這邊要住宿費,然後,我這些開銷,我不夠錢,那怎麼辦?後來有補助了九千塊,他們本來跟我說補助一半的房租,第一個學期,我還怕自己一個人用完,這樣不公平,我只請了三個月,一個學期是半年,所以我真的只拿到9000塊。他們說是拿慈濟的急難救助金,還不是教育部那一筆錢,先發給我。

下學期要請,學校說慈濟功德會的急難救助金已經發給一個車禍,學校要賠給他十萬多塊,沒有多得錢給我。

我有考慮要考土木技師還是建築師,我自己在看土木技師的科目名稱,就發現有三、四科學分認定有問題,我有打去考選部問,要等審查委員認定才算。

南部只剩下成大可以考建築師,這樣叫南部的走建築工程的要怎麼繼續生存下去。三十六位同學拿到畢業證書就我們三個(編按:小林表示這三個人指的是她所知進修部的學生),其他都休學,我還是付出極大的代價。

準時畢業的只有我們三個,畢業證書拿到時,我到處Line別人,終於畢業了!很恐怖喔,我聽到我可以畢業第一時間就打給賴老師,說:老師,謝謝。拿到畢業證書前,還打電話到考選部詢問,「上面印專班可否考照?」我有三科有一點點爭議,其實我們如果在原校畢業的話,我們可以考建築師、土木技師、大地技師都可以,現在土木技師的需求比較高,我是可以考土木技師,可是現在,我去核對他那個課,我不是依第一條本科系畢業,「科系名稱認定」可能會有問題。(編註:證照考試制度中,會有科系名稱、課程名稱等認定的門檻,小林轉入正修科大建築與室內設計學系後,便是碰上了這個難題)

另外要去審核那個學分,正修不是配合考照的科目,「課程名稱」字面上有一些些差異,而且我到處問,都找不到答案,所以我只好去報名看可不可以考,像工程管理、工程專案管理,其實這兩個科目,在建築系沒有開,我就跑去正修土木系修。

為了要去正修念,還把工作辭掉,我真的付出很大的代價,押金就兩個月了嘛,租金一個月,三個月就先付了。正修的課,之前的課有些跟他們不一樣,有些課已經修過了,退選的錢他不會先退給你,可是你加選的錢你要先付,我沒有爸媽養,還要養妹妹跟媽媽。

我現在的老闆為什麼會用我,他跟我說,因為技職學校全都倒光光,以後你要找一個本科系畢業可能很困難,像我們正修那些同學,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能考照,是我們去之後,開設了一個專班,他們才知道,他們有連署跟學校抗議,一直連署叫我們幫他們簽。

想起這些,還好有賴老師,不然我真的是死定了。

採訪後記:文章初稿出來之後,跟小林聯繫上,畢業之後小林又遇到一個驚險的事,原來有一科考土木技師的科目被認定不符合資格,再次與教育部陳情與周旋,最後她回到正修補修學分。整理著小林的求學故事,我有種感覺,要尋找一個能安身立命的職業,需要如此地辛苦地去捍衛與精打細算,其內外交逢的壓力很難想像她是怎麼走過來的。真心希望既有教育政策的問題,不要再像個暴風雨般襲擊著師生,能有一把更健全完善的傘,因為,年輕人是以青春來換。

2016年8月7日 星期日

40歲人生與永達

撰文/許鈺羚、李盈萱

永達技術學院自1967創校以來,一直是屏東頗富盛名的工科專門學校,1990年代末改制後的極盛時光,學生總數曾有一萬多人。在這次退場中受波及的學生或有震驚、遺憾,然而,也有不意外的,賴景亮就是其中一位。回想永達,他說:「我還有很多朋友想說一起去讀,可是大家都知道永達要倒了,就沒有那個勇氣去讀,『啊你不用讀啦,那個不用兩年他就倒掉了,你去讀也沒有用啊』。」

賴景亮是臺南人,國中畢業前,在屏東潮州念體專,曾經做過體育選手,還得過縣運的第二名。但是家境不佳使他畢業後就決定出外工作,正好一位親戚在屏東從事營建業,賴景亮就從工地學徒做起、學了兩年功夫。

而後工作了20多年的賴景亮,步入中年階段,眼看就是出師的時候,發現隨政策轉變,營建業成了具有學歷與證照才有就業優勢的產業。這促使賴景亮於2012年決定報考夜校,利用每天下班時間進修、補齊學歷以取得考照資格。

在沒有任何營建業相關高職學校的屏東地區,賴景亮進入與營建類科同為工科的屏東高工機械系,對他來說,掌握繪圖軟體的操作技術對之後進入建築相關科系也有幫助。賴景亮以第二名的優異成績畢業後,在屏東地區有夜間部且相關科系的,就只有永達技術學院一間學校。

永達的倒閉之所以對於在學學生,以至於屏東地區的建築產業有極大的影響,是因為自二十幾年來,法令規範對建築營造證照的要求益加嚴密,導致以往的學徒制被迫排除於產業之外。就業必備的建築相關證照又一定要本科系學歷才能報考,無論是土木或建築,只要系名有一字之差,都會影響學生考取證照的權益,對於這些在業界打滾多年、在職進修的夜間部學生更是如此。

永達課程與工作

在這些已有豐富社會經歷、仍然一心向學的同學眼中,永達給予的是技術訓練,以及理論實務間的相互參照、印證。在永達的時光所摩擦出的火花,仍然鮮明烙印在日復一日忙碌的工作中。對於這些同輩的「學生」,賴老師笑說:「其實他們來唸書也會有這種心態,會出題目考老師,看你懂不懂。」在這種對等的氛圍下,可以實際提問討論、現學現用的課程總是令這些同學振奮:「傳統的比較是照本宣科,在永達我們是用實務的經驗,我們就聽得懂。」

早賴景亮兩屆的高湘晴同學,在永達退場後接受校方及教育部的轉介,進入位於高雄的正修技術學院進修部專班,苦撐了一年,終於拿到畢業證書。這群生長在台灣經濟起飛時代的學生,生命經歷與現在的應屆大學生十分不同。國中畢業時,高湘晴透過歷史老師轉介進入景文高中,但對讀書沒有興趣,考慮家庭經濟環境後,先工作多年、結婚後,才因為工作需要回頭補足高中與大學學歷,足見「讀大學」對現在四十幾歲年紀同學的意義。

有二十多年營造工作經歷的賴景亮表示:「我們這些是土法煉鋼學來的,我們用時間去換取我們的經驗……我可以把這張畢業證書拿到手,是不是表示我以前講的東西是真的,我以前作的實務經驗是對的?」

在工作與學習併行的情況下,夜間部學生往往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,永達除了直接提供專業所需的科目課程外,也不用修習太多的通識學分。「永達有一個好處啦,就是什麼哩哩雜雜的有的沒有的全部省略,就只上專業科目,我們沒有很多奇怪的通識科目,什麼什麼心靈的啦,什麼四大領域那個……幾乎是沒有,(有的話)四年級再補回來就好了,」賴景亮說。

與高湘晴一起接受訪談的同屆學生郭建宏也對學校的安排十分信任,「像我讀永達的時候40歲了。我覺得學校排了,不用浪費心思時間去選課。只要是學校選出來的,應該都跟我本科有關,所以說我不要再浪費那些時間了啊,學校排出來,我就照學校的去讀就對了。」

永達退場

回想起永達宣布倒閉的時候,賴景亮才剛讀完一年級上學期。學校從原本保證讓已入學的學生畢業,到強制倉促轉學,回憶起這段經歷,「他們就是大言不慚的說,你們這最後一屆我們一定會讓你們在這裡辦到好,然後把你們送出去校園……講完之後,還不到半個月就倒了,他們在退場之前還給我們開一個座談會喔,座談會完之後就宣布說停辦、沒了。」

學生們對於永達的處理態度非常不滿,當時得知永達退場的情景對高湘晴來說仍然歷歷在目,她表示:「真的是收到(通知座談會的)單子才知道,」高湘晴說,「7月17號在永達開說明會,(說)學校已經倒閉了。你們就一定要去正修唸書。」郭建宏也回想道:「像我們知道學校不要辦了(的消息)很匆促,所有學生在大禮堂開會,沒有時間給你準備。」

輔導轉學

回想面對校方強制轉學的強硬態度,賴景亮說:「我們一開始不簽名不答應,我們就是不走嘛,他們講了一堆之後,就好吧那那……也滿有誠意的我們就過去正修了。」而被輔導轉學,才是問題的開始,交通、住宿與工作都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,而永達董事會與教育部技職司卻沒有相關對應的措施,辦理輔導轉學那天,仍有同學老師希望能與校方商議出其他更好的辦法,但「他們技職司下來兩條路讓你走……要嘛轉學,要嘛你休學」賴景亮說:「輔導轉學的或是自行就學的同一天辦……那一天啊,我們是在抗議的,我們是不同意的,然後有很多的老師請記者來要把這個實務的場面錄下來,但是他們竟然把所有的記者都趕出去……我們被關著門打,到後來你不簽(同意輔導轉學)都不行」,「你只要一簽下去同意書,同意他們輔導轉學、自行轉學,你只要一簽下去,等於宣判你死刑,你沒救了。」

永達校方與教育部針對退場及輔導轉學一事與學生們有過幾番會談,賴景亮回憶:「那個技職司好像有一個什麼課長,他跟我們座談會的時候更好笑……因為我們不接受他們的安排,他竟然站起來這樣子拍桌子,拍下去説:『我們怎麼安排你們就必須要怎麼做!』,」然而,面對對方的惡劣態度,像賴景亮這種已有豐富社會歷練的學生可不是好惹的,「你一個科長你一個技職司的科長下來(是要溝通的),你幹麻跟學生拍桌子?」賴景亮不客氣地大聲嗆回去:「你再用這種口氣講……你再拍桌子我就丟椅子過去!」

轉學後-學分與考照

與永達校方及技職司的抗爭過後,永達建築系夜間部同學們沒想到到了正修還得再次抗爭,「我們一開始去正修的時候,他們是完全不承認,然後我們幾乎鬧到快罷課」,賴景亮回憶,「等於說我們在永達讀的全部,幾乎有2/3是不被正修承認的(學分),然後我們就去爭取嘛,然後跟學務長總務長什麼長都叫出來談……我們同學還一直寫信給教育部,一直陳情一直陳情...……教育部長、司長什麼一直跑一直跑……跑到最後他們才受不了說,好吧那就給我們承認。」好不容易,經過永達師生共同爭取,學分得以抵免,高湘晴說:「當初我們知道要換學校……也會擔心到正修那邊,學分不能抵免,沒有賴老師我們會抓不到一個方向去處理,因為我們也不懂所謂的私校法。」

彷彿鬧劇一般的情節還在後頭,「然後更好笑的是,正修它竟然不能考照!正修那個夜校的建築系是騙人的,他們是建築與室內設計系,然後(在抗爭過後)弄一個專班給我們,」賴景亮說:「我們不能考土木、建築師,土木技師……去那邊竟然什麼都沒有,你教育部竟然還把我們排過去!」在學生不斷抗議與投書後,正修才勉強開了一個可以考照的專班,但是這個專班要求學生必須應屆畢業,如果學生有任何一個科目被當,或是因工作關係必須休學、無法應屆畢業,就得不到文憑,專班的課程也不會再加開,修過的學分等於白費。這對於平日工作非常忙碌的進修部學生而言,轉學造成上學的時間與距離成本增加,而專班的學分規定使得獲得文憑的門檻更變得更高。

轉學後-交通與經濟問題

輔導選學時,許多學生因為無法負擔轉到其他學校所需的交通時間與金錢,例如高湘晴白天要工作,六點半的課,要準時到正修上課實在不易,進而影響了自身的學習權益,騎車到學校要一個小時,她還曾經坐火車,到鳳山火車站……去到那邊都已經八點多了。」

跟賴景亮同班的同學們,輔導轉學後的就學情況並不理想,他說:「要轉過去那麼遠直接就休學啦,我們還有七個,我們是硬撐,還有撐七個過去就讀喔,然後現在只剩下兩個……可能下個學期就沒半個了。」

即便是轉過去的,也因為正修不接受延畢,又不願考量在職學生的工作情況去調整課堂要求,最後也只能休學,對此,賴景亮有感而發,「你怎麼可能?像你在這裡二三十年的人,你怎麼可能搬到旁邊去?還有家累啊!這開玩笑話,還有小孩,小孩什麼的都要……那種經濟負擔嘛……我們不可能(第一順位)去顧學業啊,對啊,啊嘸壹項嘛,愛開歸瓦萬塊去讀冊膩(台語:要花幾十萬元去讀書)……」,「不管中間發生什麼事情,你一定要在這四年內讀完,所以說讀得非常非常辛苦,因為你不能夠漏掉任何一個科目,你只要一漏掉就是延畢了嘛,彼著嘸法度啊(台:你就沒辦法啊)!」

教育部後續輔導

說到教育部宣稱的「輔導轉學」,轉學後交通與生活上的補助,這群建築夜間部的同學還是一肚子火,「我們也不知道自己爭取什麼。連我們能夠領到的交通費也是老師跟我們說的……像租房子的補助,就是我們建築系,這個我就不知道別的科系有沒有,交通費只有一個人一學期補助三千塊」,郭建宏感嘆道:「然後卡在一個問題,他不是說你爭取他就給你。他是等到你的成績出來了,你有達七十分以上才可以申請,沒有達七十分以上還不行。操行,(因為工作)曠課太多。」

「教育部有說...「輔導」、「轉學」、「優質安排」、「妥善處理」的...那叫做放屁。」賴景亮對於教育部作法並不認同,「看是輔導學校還是輔導我們。去用最適合我們的一個方式才叫做輔導轉學嘛,啊不然我們就自己轉就好啦!可是不是。他們的輔導轉學是我們必須符合他們的需求,這個叫輔導轉學啦!」他難掩怒意地說道:「我們的教育部是這個樣子啦!所以說恁嘸通付人騙去(不要被騙去轉學)!」



2016年7月24日 星期日

故事是這樣開始的


《青聲誌》第五期是關於一群失去學校的大學生。

位於屏東麟洛鄉的永達技術學院,創校於1967年,走過近半世紀的歲月,卻在2014年暑假期間突然發布退場公告,教師學生過完暑假回來,學校就不見了。

就讀一個岌岌可危的南部技術學院的學生是什麼樣的人?他們在學校退場之後又何去何從? 學校與教育部在這些過程中又扮演了怎麼樣的角色?

我們在這個暑假,以雙周連載的方式,每隔週週日將永達學生的故事一路連載至9月開學後。讓讀者們跟著永達學生的歷程一起迎接開學。

我們的第一篇故事,將在8月7日,也是屏東永達技術學院從台灣高等教育中消失的兩周年開始刊登。敬請期待!!

[第五期連載中]
撰文/劉惠中

2015年5月2、3日,青聲誌編輯群們在東吳大學張佛泉人權研究中心舉辦了「消失中的大學,迷霧中的青年」兩天的工作坊。

為何有這工作坊的誕生?

過去我們採訪了求學生涯充滿著各種故事的青年,2014年底,一篇在天下雜誌發表的文章「學校倒了,我的夢想也沒了」在編輯群的聚會中,引起討論。之後,我們也陸續看見了新聞報導中永達、高鳳的退場新聞。

為了要深掘更多「教育生命史」來認識台灣教育問題,2015年1月份的青聲誌小旅行,便邀請了高教工會的柏儀來描述「高教退場的現況」。經歷幾番討論之後,開始想著,若以「教育」作為場域的退場訪調,似乎是不錯的實踐方向。

確認了編輯群在暑假能夠有為期一星期以內的訪調之旅後,便開始籌備起培訓工作坊。工作坊的內容,邀請「教育工作行動者」、「教育書寫行動者」分享其實踐經驗,也有「議題認識」,以及「教育結構」整體分析。我們亦播映一部很有趣也很動人的故事影像「麥兜當當伴我心」,以輕鬆的方式描述教育商品化的問題。

工作坊後,也有新夥伴的加入,從我們在工作坊學到的課程經驗、過去刊物中的書寫實踐、各自過往對教育的感受經驗在此時結合起來,作為訪調的動能。

7月31至8月4日,共五天的屏東行程,四人接力訪談。透過賴桑老師的協助,行前我們聯繫了永達建築系學生、到屏東後住進賴桑老師家,並找到了適合訪談的地點。其實許多退場學生,普遍都不太願意接受太長時間的採訪,由於賴桑老師與學生經年累月的師生關係,我們成功接觸了七位受訪者,有些是群訪,也有些是個人訪談。

我們也走進永達技術學院學校參觀,學校的冷冷清清,難以想像曾經數萬人的技術專校,如今已空無一人。

最印象深刻的,受訪者多半是比自己年紀還大、已就業多年的社會人士,訪談的考驗比以往的採訪更增添挑戰。好在賴桑老師熱心地向我們補充與說明,也由於有工作坊的準備與學習,能夠順利完成訪談。我們並帶著自製的香皂送給受訪者作為紀念。訪調的最後一天,賴桑老師帶著我們在當地旅遊,欣賞人文古蹟,吃當地小吃。

這個夏天,我們攜帶了六位退場學生的故事、屏東的太陽、永達學校的照片,回到了各自生活,接著進入漫漫長長謄逐字稿、寫稿、討論及編輯的進程,終於在2016年的春末夏初,完成了四篇教育生命故事。

期盼關心高教問題的大眾,打開你的心,閱讀他/她們的求學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