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12月1日 星期一

喜德看技職教育

[好讀圖文版請見青聲誌第四期]
採訪/青聲誌編輯群 整理、撰文/范軒昂 前言:相較以往我採訪的技職生,我感覺喜德很幸運,有自己的專業技術,也遇到很好的老師。即使如此,他仍然感受到求學過程中出現的那些限制與困難。我印象很深,我問喜德,如果你眼前出現一個將跟你一樣經歷這些故事的男孩,你會對他說什麼?喜德很認真思索問題的神貌、他的回答觸動了我。我知道,經歷這些的他,多麼的不容易。 考試教育下的求學歷程 國小是國樂班,讀書的時間很少,老師會請班上數學成績好的學生去教考得不好的人。我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很差,那種自卑感很深,看到考試成績上中下的人都有,第一次體驗到這個世界上人會被分成這樣。可是對一個小學四年級的小朋友這有多傷,看到別人的成績就是那麼好,可是我不管怎麼考就是這樣,但那時又拿不出別的能力來凸顯自己,大家都是國樂班。我不太敢跟成績高的人互動,他們好像能力比較好。父母不會要求我成績,可是自己到學校壓力會有點大,考不好會不知道該怎麼辦,會有自己很爛的挫折感,看到其他人成績都很高,挫折就更大。其實,如果跟全校比我不算差,但在班上大家成績都很好,相較我就很差。也就是這樣,之後我選學校,就不會去當後面,不想讓自己當後段,那很難熬。上了國中,就不會有這種感覺,因為有很多人比我更差。 國中念台南成功國中,小學校,一間鐵道旁的國中,十個班級,我在校成績不錯。學校那時開放技職學程,給國中生探索技職教育,但是規定三種人不能參加。一個是學校的卓越營,是全校前三十名,他們星期六上午要來學校上課。另外一個,精進班,是班上前五名,全校前十五名,都得到學校早自修。再來就是國樂社,很奇怪這些學生讀書時間少,考試出來成績卻多偏高。我剛好三個都在裡面,就沒辦法去。 國中成績出來沒辦法上二中。那時候很頭疼,不知道怎麼選,也沒什麼人可以問。父母不是高學歷,我又是長子,沒有兄姊可以問。我跑去問老師,他們說如果是為了找工作而讀,那就去讀職科。我問那裡在學什麼?但老師們過去都是念高中的,細節也說不出來。還會有「分數高念高中,分數低念高職」的迷思。原本,家人叫我讀高中,我跟父母說,如果選高中就會在後段,選高職還會在top。所以我選高職,不願意求學生活一直考試無法休息。 那時我是免試入學第二屆,會看在校成績。我在學校是11%,可是很多高中就是10%,新化高中也是10%,沒辦法用免試進去。報了台南高工(南工)飛機修護科,沒上。後來去考基測,分數PR值66,依照前年比率,大概在南工板金科,但是覺得板金需要體力,我身材不適合。我那時化學強,就想說進化工,加上國樂班可加分,真的上了化工。求學過程我想的就是工作,我的求學動力來自於學習要實際,能對未來有幫助。 我的學習方式是用聽的 我覺得自己學習方式是用聽的,邊聽邊做來學,有操作過比較容易學起來,記東西也比較快。記得高二時,化工怎麼考都是30、40分,那時候真想把自己殺了。我請教老師,化學跟化工有什麼差別?老師說,化工是要應用在生活上,化學不用應用在生活上。學習動力跟實際的應用是連繫在一起的。比如說老師教我怎麼算怎麼解,我聽得懂可是就寫不出來。我的概念是對的,算式也寫得出來,可是數字就算不出來。操作部分,基礎的實驗我可以,大型機器因為學校沒有讓我們操作過,知道原理,可是考試就考不出來。 學習應該要來自於生活 從學科考試發現,對我來說,能在生活中被運用的知識類型,通常我會學得比較好。英文可以用在日常生活的對話,數學生活中用不到就考得差,音樂則會用到生活的想像去詮釋,也會讓我感興趣。 我踏入十二年國教的社會運動其中就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,學校並不是真的貼近學生生活的內容。比如性教育,為什麼台灣教育這麼保守?應該要讓同學認識彼此的身體,減少困惑。課本的理論無法對照到生活,只有教這個名詞是什麼、那個名詞是什麼,名詞解釋,可是功能是什麼?都沒有提。 而社會環境就要求我們必須繼續升學。我去念高職其實是想學到東西後再去就業,但高職畢業後我卻發現一定要進修。以前高職畢業就能出來工作,現在高職卻漸漸變成只是一個跳版,大多數同學們不會想說直接去就業,幾乎都要升學。台南高工算是不錯的學校了,是八大國立高工其中一所,也是這樣的趨勢。那是被迫的,我覺得我是一個被迫在教育體制要升學的受害者。 另一方面,三年我學得不夠專業也不夠深入,比如有些專業的東西,大學老師覺得你高職就要會,可是高職老師卻沒教。我原先期待高職是個讓我學專業的地方,出來可實際在工作上運用,後來我進來高職,學校卻強調考試升學,完全學不到可實際操作的技能,想學的反而被迫要到大學階段去補充。我覺得當前教育現場太過於重視證照、考試成績。我希望高職課程能朝向學生自由選課,不需要大家都學一樣的東西,什麼樣的知識要配什麼樣的實作,用選修來克服。高職學得太少、太簡化,科大的專業能拿一些給高職學,只會調王水,抓離子,一些實驗性的東西,沒有專業能力。 說到考試,高中與高職不能放在同一個點上競爭,比如現在升學入徑,高中可以考統測,高職生也可以考學測。可是高職生為什麼普遍不去考學測呢?因為學得不一樣,高職生考不好,高中生有理論的基礎。倒過來說,統測是七百分,國英數各佔一百分,專一專二分數乘以二,可是三百分對四百分,才差一百分,高職生的優勢沒辦法凸顯出來,我現在(科大)的室友八人房有兩個就是高中生。 怎麼看教育對自己的影響? 我認為社會存在菁英迷思,不能用成績來衡量一個人。我會想鼓勵有跟我類似經驗的學生,去發展自己有天份的部分,去找自己擅長的東西,現在的體制都用同一個標準來衡量,導致很多放牛班的學生放棄自己,很自卑。而我應對將人分類而產生的自卑感,從小學三年級就開始認路,看地圖,就一直鑽研,國二第一次買票坐火車去高雄旅行,高中畢業暑假,環島旅行,行程自己規劃,當背包客。 我印象深刻高職三年有遇到一個好老師,美術老師,他是一個畫家。他國中直接從台南女中保送藝術大學。我也是他帶的唯一一屆,他不會要求學生成績,他說要把自己的獨特性表現出來,還鼓勵每個人去找自己的獨特性。他也不想用獎懲壓學生,寒假輔導有同學不想上數學課而翹課,本來要記大過,後來被老師壓到變兩支警告。高二那年我十七歲,參加人生第一場社會運動,在教育部,是反畸形十二年國教聯盟。 我們支持教改,但是十二年國教配套沒有做好,訴求應該有學生的聲音。後來,在台北有一場由高中生發起的抗議,我是當時唯一的南部學生。上台北前,有跟班導說,他對學生很支持,甚至說要幫我出車馬費。推教改運動這兩年讓我思考很多東西,看很多,也開始獨立思考、學會辯論,原本比較不會說話,現在比較會講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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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是在台南與喜德碰面,訪談後他帶我們品嘗台南小吃,聊社會議題,有很多他的深入的觀點與見解。他是一個親切而好客的人,此外,他還是一個鐵道迷!喜德現在於台中念科技大學,仍持續關心技職教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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